雨越下越大,雨点重重地拍打着玻璃窗,发出啪啪的响声。
陶希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,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,睡意全无。这六月的天,后背却感觉到一股莫明的凉意,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,他有预感,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。
按亮壁灯,陶希云仔细地检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,确认没有任何一处疏忽遗漏,才又放心地坐回床上。此时的房间里,他的床被蚊帐包裹得严严实实,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,陶希云望着窗子,嘴上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。
墙上的时钟指向23点25分。陶希云再也不敢入睡,躺在床上,睁眼盯着天花板,思绪回到了十年前。
农家小院。
只有13岁的陶希云,正在院子里和小伙伴玩捉迷藏,突然听到母亲在后院的骂声:你这条该死的蛇,看我今天不打死你!连今天这只鸡,这已是被你这畜牲咬死的第三只了。陶希云和小伙伴听到母亲的骂声,都向后院跑去,他和小伙伴到了后院,看到母亲那张生气得有些变形的脸,还有地上尚有些气息的大母鸡,只见鸡脖子上不断往外淌着鲜红的血,鸡爪有一下没一下地挣扎着。母亲看到他们进来,指着地上的鸡对他们说:你们看看,快拿家伙一起帮我找到那条该死的蛇,我要把他碎尸万段。妈,蛇呢?陶希云边问边操起一把柴刀。那小畜牲精着呢,咬完鸡看我过来就躲起来了,不过应该还在这个院里,没跑远。母亲回答道,说完,母亲也操起了一把锄头。
陶希云和小伙伴一起与母亲开始找蛇。后院平时是用来养鸡鸭和堆放杂物的,院子里有些乱,他们拿锄头、竹竿和柴刀这里敲敲,那里赶赶,始终不见蛇的踪影。小云,快来,这畜牲躲在这里呢!小伙伴朝陶希云大喊。陶希云和母亲一起跑过去,原来蛇躲在一块大石板下面,此蛇全身呈褐色,足有小孩手腕般粗,长约半米,见到有人靠近,张着嘴吐着信子,作攻击状。
陶希云仔细地观察了蛇藏身的地方,发现石板后方根本无路可走,它要逃跑就必须从他们面前出来。母亲怒目圆睁,举起手中的锄头,作好随时出击的准备。小伙伴用长竹竿,试着伸进石板下面去捅大蛇,大蛇见到竹竿伸进来,狠狠地一口咬住了竹竿。小伙伴不管不顾地拿着竹竿使劲往里面乱捅,大蛇终于受不了。它想要逃了!陶希云喊道。只要这畜牲出来,我肯定打死它!母亲把锄头对准了出口。小伙伴还在往石板下方乱捅,蛇开始往外逃,刚逃出石板,母亲就举起手中的大锄头向它的头上砸去,可惜这小畜牲灵活着呢,只见它一个摆身,顺利躲过陶希云母亲的攻击,转头向陶希云的方向逃去。
它受伤了,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丝丝血痕。陶希云将柴刀对着大蛇,大蛇看见了他手里的柴刀,张开大口向陶希云咬去,说时迟那时快,他用力地挥动柴刀砍向大蛇,手起刀落,一段寸余长的蛇尾掉落在地上,母亲尖叫起来,大蛇趁陶希云楞神之际,忍着痛逃向院外去了,等他反应过来追出去时,除了一路血痕,哪还有大蛇的影子。
晚上,陶希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:一条断尾的大蛇缠住他的脖子,不断地收紧身子,他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,在恍惚间,大蛇开口说话了:陶希云,你断了我的尾巴,我要你的命!我要缠你一辈子!陶希云想开口求救,却怎么喊都喊不出声音,他惊恐,害怕。就在他觉得自己将葬身蛇口的时候,突然被人叫醒了,头上冷汗直冒,原来是父母亲听到他的叫喊声赶过来了,他摸了摸脖子,再看看父母亲,确定自己还活着。
这个噩梦一直持续了十年,基本每天晚上他都会做同样的梦,每次从梦里惊醒,陶希云都觉得了恐惧和无助。从小听奶奶讲,蛇是十分有灵性的动物,爱憎分明,有恩报恩,有仇报仇,所以一直他都对蛇怀着敬畏,自己当年也并没有真心想伤害那条大蛇,只是这一切都发生了,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了,就算再恐惧又能怎样呢?
陶希云曾经把这个梦告诉了父母,父亲还为此找了专门一个道士作法替他化解与此蛇的恩怨,但是他还是每天晚上做那个一辈子都不愿意做的梦,十年来,他一直在恐惧和不安中生活着。
陶希云还是不放心房间安全,起床拿起桌上的雄黄又将屋角洒了个遍。蛇怕雄黄!只要我把房间里都洒满了,它肯定就不敢来了,他自言自语地说。其实十年里,他每天都是这样宽慰自己。
重新关灯,陶希云已经困得不行了,但还是不敢睡,他希望黑夜快点过去,好让这担惊受怕的一夜快点结束。
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,已听不到雨打玻璃窗的声音。
房间里静得掉根绣花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,陶希云实在被折腾得太困了,眼睛已不由自主地开始合上,就在这时,房间里传来沙沙的声音。陶希云爬起来再次打开灯,环顾四周,却什么也没有发现。哎,也许是幻觉吧!他只好再次关灯。隔了约半盏茶的功夫,沙沙声再次响起,陶希云打开了房间所有的灯,整个房间顿时如同白昼,陶希云随手摸出枕头下的尖刀,就在今晚,他决定和这条前来复仇的蛇决一死战,了结缠了自己十年的噩梦,最多与它同归于尽!
拿着尖刀,再一次巡视着房间里的每个地方,柜角、床下、桌旁,灯后,只要他认为有可能出现蛇的地方都一一不放过。你今晚只要敢来,我必让你有来无回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陶希云愤怒地说道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大蛇还是没有出现。陶希云倒了杯凉开水,一饮而尽。沙沙,背后又传来那种声音,他转过头去,沙沙声又没有了。你别躲着吓人了,有本事给我出来!出来啊!陶希云噪子喊累了,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。
求求你了,求求你了!我真的不是故意想伤害你的,你放过我吧!我可以找最好的道士为你超度。陶希云突然放下尖刀,跪在地上向着墙角的方向双手合十,告饶。
夜,还是那么静。陶希云已接近崩溃,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,举着尖刀,敌视着眼前的一切。
东方开始露出鱼肚白,折腾了一夜的陶希云此刻看上去身体已极度疲惫。他真的好希望那条大蛇来找他报仇,将他吃掉算了,他再也不想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。
陶希云,你一个晚上都在神神叨叨的,干啥呀?楼下传来父亲的咳嗽和骂声。父亲本是一个随和的人,但这十年来,儿子一到晚上就神神叨叨的,他也开始厌烦。因为他觉得儿子要么是中邪,要么就是神经病,请过各路神盘跳大神,但都没有任何效果,也曾好几次想把儿子送去精神病医院治疗,但都被母亲阻止了。母亲觉得儿子没得病,是正常人。
天亮了,父母亲来到陶希云的房间,看到已成熊猫眼的儿子无精打彩地靠在椅子上,他们知道,儿子又折腾了一夜没睡。你到底干什么?这么大的人了,天天这样,全家人都非被你整成精神病不可。父亲虽然心疼儿子,但一看到他又气不打一处来。你好好和儿子说话不行?母亲责怪着父亲。
我又做那个做了十年的噩梦了,我又做那个做了十年的噩梦了,我快疯了!陶希云吼道。都和你说了,那件事已过去十年,你还在胡乱想什么?父亲叹了口气。它要来找我复仇,它要来找我复仇!陶希云说着便哭了起来。好了好了!我们再帮你四处找找看,这房间你弄得这么严实,苍蝇都飞不进来,何况那么大一条蛇!母亲心疼地说。
父母在房间里四处查看着,认真地检查每一个柜子和抽屉,他们要让儿子清醒。世上根本没有蛇会复仇这一说法,那些老人们传下来的话不过是无稽之谈,要让儿子不要再疯下去了。
啊!母亲叫了起来。是蛇吗?是蛇吗?陶希云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父亲听到叫声也跑过来,只见母亲用木夹子从衣柜底层挑出一只秃毛大老鼠,挑到陶希云面前,看到了吧!原来是这个东西在作怪,怪不得整晚有响动。父亲说。这只老鼠尖尖的脑袋,一对红眼睛不停地眨着,尾巴断了一大截。是它在衣柜里被衣服压住了身子,挣脱不了,才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的。母亲向他解释着。
老鼠!老鼠?去你妈的老鼠,见鬼去吧!他看着眼前的老鼠,一股脑将自己这十年来所受的委屈和折磨全都算在它的身上,陶希云转身拿过尖刀,狠狠地用力一挥,砍下了老鼠的鼠头,血溅了一地